常言道精苏有三大恨。首恨819不能诛尽戈地图乱党,再恨红军不能横扫西欧饮马直布罗陀,三恨阿富汗被反苏包围圈围殴。
第一个和第三个都是顶流话题甚至都有纪念日,但是第二个由于从未发生,似乎有些被人遗忘了。
别人可以忘,消失的军队系列不能忘。所以今天我们就来重新认识一下当年能治英法小儿夜哭,让老殖民牌路zi灯ben挂jia件men瑟瑟发抖彻夜难眠的真正钢铁红流:苏联驻德集群 驻德集群载具识别徽。这是另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1949年5月24日,美、英、法在其占领区内扶持资本主义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建立。作为回应,社会主义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又在苏联的支持下于10月7日成立。1955年5月份,《波茨坦公告》里定立的对原纳粹地区占领期结束,美苏共同撤出奥地利。然而此时美国却伙同其西欧盟国成立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并将西德纳入为新成员,再一次武装德国——此举立刻被苏联和东德同时视作敌对的信号。为对抗北约,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八国在同个月内成立华沙条约组织。西欧的噩梦,终于要来临。
因此这份“七天”打完的作战目标,强调的是驻德集群为首的各单位缺乏事前准备的情形下,仍能靠着手头上的现有物资打赢胜仗。至于实际的可行性,谁知道呢。
1992年后,西部集群中止了各种作战训练,代之以各种军营开放活动。1992年起,驻德部队就已经停止了一切演习和作战训练。同一年,俄罗斯经济进入阵痛,连同军队在内的很多政府单位发不出薪酬。工资没有、福利保障没有、吃饭都成了问题,驻德苏军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面对新时局,被抛弃的军人们唯有“弄点副业”这一条路:那段时间,在德国东部只要用很低廉的价格,就能从货真价实的ЗГВ军人手上购得原苏联的库存装备、制服、燃油、弹药甚至枪械。1994年8月31日,最后一批西部集群官兵在柏林特雷普托公园的卫国战争纪念碑前举行阅兵式。仪仗队最后一次从勃朗登堡门前经过。特雷托普公园内的最后一场检阅。这是他们留给德国人们最后的仪式,演奏了诸如《斯拉夫女人的告别》一类过去曾在这片土地上多次演奏的曲目。现场上再也没有德国人高呼“Freundschaft”,再也也没有人手拄红旗或列宁像,但还是有人轻声用俄语跟着旋律伴唱,送别了这个时代。仪式结束后,他们集体坐上了归国的列车。身上还是原先的标徽,但大家效忠的旗帜变了,未来也不知通向何方(*注:俄国国旗后方为柏林市市旗)。那个特定日子留下的影像中,我们能从这些军人的脸上读到了期待与迷茫。他们期待的或许是家乡的亲人,迷茫的可能是不知道接下来路该怎么走。今天的我从电视上看到到不久后的俄罗斯社会乱象以及第一次车臣战争的爆发,然而当时的他们只能相信未来会更好。他们中很多人将迫于生计而成为新生俄罗斯联邦的“合同兵”,奔赴险恶的高加索。而一些更有门路的人选择了移民,甚至有人加入了美军。一名苏联海军退伍兵,移民后成为现役美国海军士兵的苏联退伍老兵和曾经驻德集群老兵在美军内相逢
在动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笔者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追问那名俄罗斯老兵。想问他对过去驻扎东德的日子有着什么样的回忆。问他在苏联解体后又经历了什么,以及如何走上经商的道路。不过,可能当时即便我去追问,恐怕他也并不愿提起。如今在网上还是能找到一些前驻德集群退役者回到德国聚会的合照。他们也会讲述过去服役时每天的点滴,只不过在他们的叙述中这些经历都说得非常平淡,仿若是讲述某种十分古老的故事。毕竟那个他们曾经时刻准备为之牺牲的祖国,如今已经亡故三十年了。初代驻德集群的老兵重聚。秋明州一名前驻德老兵出席卫国战争纪念活动,2019年。
第一个和第三个都是顶流话题甚至都有纪念日,但是第二个由于从未发生,似乎有些被人遗忘了。
别人可以忘,消失的军队系列不能忘。所以今天我们就来重新认识一下当年能治英法小儿夜哭,让老殖民牌路zi灯ben挂jia件men瑟瑟发抖彻夜难眠的真正钢铁红流:苏联驻德集群 驻德集群载具识别徽。这是另一个被遗忘的故事。
小情绪和小对抗
那是1961年的夏天,赫鲁晓夫与肯尼迪在维也纳的谈判桌上闹了一点小不愉快,双方不欢而散。然后,第三次柏林危机开始了。就在柏林街头,美军的M48坦克开始了与苏军的T-54在腓德烈街-齐默尔曼街的交界(“查理哨所”的位置)对峙。查理哨所彼端虎视眈眈的T-54坦克队列。透过电视转播,一个大洋之隔的美国观众此时人心惶惶。在二战战场上获得完胜的美国人不可一世。自著名的铁幕演说以来,他们早已对各种关于“赤色威胁”的媒体报道见怪不怪。他们当然知道苏联在东德有驻军,但他们自信的认为苏军无不例外是群“军纪涣散的乌合之众”、“对手无寸铁的民众狠下杀手的武装流氓”。而且美国的媒体一直以来都在宣称苏军的装备落后,在美军具压倒性优势的海空战力面前抬不起头。1960年代前,西方人所认识的苏联驻德部队仿佛只是一群只会欺压百姓的农民兵。然而这一次,美国各大媒体将事态描述得十分严峻,还特地提醒观众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同样具有庞大核武库及常备军的强劲对手。人们开始紧张地关注着白宫与克里姆林宫的洽商进展.每一次无功而返,他们就越沮丧,越是觉得铁幕的彼端已不是某种与自己同等存在的人类对手,而是某种无法用常理去揣度的超级恶魔。倒不是媒体危言耸听,事实上美军高层当时也判断三战爆发可能迫在眉睫。冷战后的解密材料还表明他们偷偷在西柏林部署了“戴维·克罗克特”战术核武器系统(一种射程小于杀伤半径的奇葩武器),配发了M388小型核弹头(10-20吨当量)。显然美国人已经做了要打全面核战争的准备。后来,同样的“农民兵”又被视作“对我们生活方式的严重威胁(肯尼迪语)”。当然幸亏战争并就此打响,但是冲突也没有就此结束。在冷战中,还会有很多诸如“古巴导弹危机”、“柏林墙危机”、“两德边界危机”、“地中海危机”等如此这般的危机。而在这些危机的新闻报道里,大多都会提到我们今天的主角:苏联驻德集群,Группа Советских Войск в Германии,缩写 ГСВГ(在东德称为:Gruppe der Sowjetischen Streitkräfte in Deutschland,即GSSD)。驻德集群是苏联在外驻军中最为精锐最为重视的力量。在苏联解体的1991年,驻德集群还有338000名作战人员,和208000名军属(其中儿童90000人)。而且依然保有坦克4200辆,装甲车8200辆,各型火炮3600门,各型车辆106000辆,飞机690架,直升机680架,以及火箭炮180辆,这样随时可以碾平五常之外任何小国的可怕力量。从1954到1994这四十年中,西欧的路灯挂件们都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最可怕的噩梦,就是一觉醒来发现满大街都是驻德集群的“天启坦克”和“动员兵”。至于这个故事真正的开头,得把时间往前回拨到二战的尾声——地平线上的新威胁
1945年5月11日,纳粹宣布投降已过去三天,战争并没有结束。盘踞捷克斯洛伐克西部的武装党卫军仍在负隅顽抗——这群末日狂徒不仅没有投降,还射杀了苏军派来的劝降代表。鉴于他们此前都曾在东线犯下过战争罪,所以他们绝不想向下贱的斯拉夫人投降,他们还妄想着坚持到向盟军投降。这种做法让苏军决心采取强硬措施。5月12日,“斯利维采之战”爆发,这也是二战中欧战区的最后一场大型战役。仅24小时不到,捷斯内所剩的德军据点全被苏联红军铲除,向西面逃窜的武装党卫军流寇也被捷斯人民军逐一歼灭。朱科夫元帅,驻德集群的第一代总指挥,纳粹德国投降仪式期间。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在德国,1945年。1946年5月8日,卫国战争胜利周年庆典上的驻德苏军。5月13日,苏军宣布欧洲战区的前线任务完满结束,并将依照《波茨坦公告》恢复解放区内的秩序——特别是赈灾粮食发放、维持治安稳定、边界重新划分、难民身份甄别、前纳粹战犯的追捕及审判、去纳粹化思想改造、宣传反法西斯主义教育等重要工作。在民德协助重建工作的苏军,1958年。在德国苏占区内负责军管工作的,是由白俄罗斯第1及第2方面军整合成的“苏联驻德国占领区集群(简称:ГСОВГ)”。正常来说,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德国战败后被美英法苏四国分区占领,纳粹再无死灰复燃的可能。《幸存者》,弗拉基米尔·基里耶夫绘。主题可以用《木兰诗》里的一句话形容:“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柏林特雷普托公园的卫国战争纪念碑落成,1949年。柏林解放意味着复仇的完成,苏联老兵们都迫不及待地要回国复员。他们中很多人都想见到久未重逢的乡亲父老,想在焦土中再垦新田。然而天不随人愿,新的威胁又在地平线悄然升起——1946,英国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发表了著名的“铁幕演说”,呼吁英美共同抵御共产主义扩张对“自由世界”的威胁。曾几何时,英国人也不得不当苏联是兄弟同盟国的兄弟情谊荡然无存,斯大林随后在公开声明中指出“东方与西方的冲突将不可避免”,下令全军继续保持备战状态。1948年制定的驻德集群行动预案封皮,冷战格局才刚形成,双方都已经有了随时会交战起来的准备。事已至此,冷战无可避免,东西方之间的敌对逐步升级:1949年5月24日,美、英、法在其占领区内扶持资本主义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建立。作为回应,社会主义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又在苏联的支持下于10月7日成立。1955年5月份,《波茨坦公告》里定立的对原纳粹地区占领期结束,美苏共同撤出奥地利。然而此时美国却伙同其西欧盟国成立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并将西德纳入为新成员,再一次武装德国——此举立刻被苏联和东德同时视作敌对的信号。为对抗北约,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八国在同个月内成立华沙条约组织。西欧的噩梦,终于要来临。
从美攻苏守到苏攻美守
崔可夫与民德首届国家领导威廉·皮克。苏联在1954年3月24日就已将“苏联驻德国占领区集群”改组成“苏联驻德集群(ГСВГ)”,停止其原有的军事管理职能。驻德苏军不再作为占领军插手东德的国防、司法及行政的运行。华约成立的四个月后,苏联和民德签署了《苏联-民主德国关系条约》。在这份条约中,苏联拥有在民德维持驻军的法律依据,并且同时握有管控进出柏林范围的英、美、法三国人员或货物的权力。以及或在突发状况时期切断西柏林的交通、供水和电力的职能。此外,依据已经签署的《华沙条约》内容,驻德集群有战时接管国家人民军第5及第7集团军的权力。考虑到战后东柏林骚乱时苏军使用致命武力镇暴造成的恶劣影响。1957年,民德积极推动两国再次就条约内容进行补充拓展。新增条文主要是强化民德主权和司法独立性,包括苏军不得干涉民德国内事务,且民德境内违反相关法律法规的苏联军人必须交由民德的司法机构进行审判和处罚等内容。与美国在西德驻军的超然待遇不同,民德的执法人员和执勤军人有权制止、追捕、捉拿驻德集群中的违法乱纪者(苏联公民),必要情况下还要对严重危害公共安全者开火射击。之后,两国还最终确立了民德境内专属苏军的驻扎点、演习区、营房和机场数目。北约总结的苏联驻德集群部署位置。典型的驻德装甲旅旅部布局。在1950年代,美国人坚信任凭即便苏联人真的主动掀起三战,他们也无法通过常规战术支撑过西方盟国绝对的装备及海空优势,甚至美国都可以不动用核武器。出于宣传需要,西方媒体的报道充斥对苏联和红军的矮化。他们时常夸大苏军的战斗力短板,批评苏联人忽视后勤、装备低劣、士气低落,士兵甚至不能像西方国家的军人那样吃饱穿暖。也是从那时起,西方就开始完全否定苏军在对德作战期间的表现,还说苏军过往的胜利纯粹是不惜人命代价或租借法案的功劳。宣传归宣传,美国和北约的掌权者可清醒得很。他们一直关注着驻德集群的动向,收集苏联方的报纸及新闻报道来了解东德境内的指挥层调动,还有高频率地用侦察机和间谍卫星拍摄当地的苏军设施,仔细甄别出各驻军点和战时可能选择的进攻路线。至于苏联,对于驻德集群的布置不可谓不慎重——第6近卫摩托化步兵旅,1982年5月9日。第178摩托化营的装备检查,柏林卡尔霍斯特区,1981年。苏军驻德集群从存在伊始,接连几代的总指挥都是战功赫赫的名将。这里有我们十分熟悉的朱可夫、索科洛夫斯基、崔可夫、格列奇科等。撇开指挥层不谈,单纯东德境内随便抓一支苏联部队也是受卫国战争千锤百炼过的功勋单位,比如:- 第1红旗近卫坦克集团军,参加过斯大林格勒战役、天王星行动、库尔斯克战役、解放利沃夫、奥德河-维斯瓦河攻势。第8近卫合成集团军,同样是一支在斯大林格勒打出名声的部队,解放过敖德萨、卢布林、波兹南,也是柏林战役时的功勋部队,集体获颁列宁勋章荣誉。第20红旗近卫合成集团军,前身第4近卫坦克集团军。该部队不仅在库尔斯克会展表现卓著,在二战最后最后阶段的战斗中不畏牺牲,多次迎难而上:西里西亚、柏林、布拉格都有过该集团军突击的身影,这为他们在1945年3月17日赢得近卫军荣誉称号。
易北河东的钢铁洪流
选择在民德驻军,除了柏林危机等德国特色国情,也是因为东德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除了正面平推西欧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余孽,即便靠近苏联西部边境沿线的华约腹地受到来自亚得里亚海或波罗的海方向的登陆突袭,苏联也能迅速调配驻德单位出击防止腹地被包抄。当然苏联并不是只在民德屯兵,但是横向一比就会知道什么叫亲儿子——比起驻波兰的北方集群(3个满编师)、驻匈牙利的南方集群(4个满编师)、和驻捷克斯洛伐克的中部集群(6个满编师)。这些部队全部加起来也只刚好只到驻德集群的一半规模,民德这个前进基地对苏联的重要度显而易见。“尼龙”行动中北约航拍的苏军装甲兵驻地。(图为T-80B坦克)同一侦察任务中拍下的MiG-25RBV。除了针对北约,在勃列日涅夫主张“有限主权论”的时期,驻德集群充当了教训不听话小弟的铁锤。例如本系列屡次提及的“多瑙河行动”,入侵捷克斯洛伐克的主要兵力就来自驻德苏军。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随着冷战加剧,苏联并没有增加驻德集群的驻军。恰恰相反,苏联每隔数年便精简人数,把重点放在提高机械化程度和友邻协同上。这有利于时刻更新先进装备或保持整体的机械化水平,也更便于开战时集中发挥有效兵力。驻德集群历年来的编成详细展开是肯定不可能的,但大致如下——1945年白俄罗斯第1及第2方面军整合成驻德集群的前身时,含3个近卫坦克集团军、3个突击集团军、1个近卫集团军、3个常规集团军、前线航空兵第16集团军、第聂伯河区舰队外加2个波兰人民军的步兵师。冷战时期的主要单位是:- 第1红旗近卫坦克集团军,驻德累斯顿。第2近卫坦克集团军,驻哈弗尔。第3红旗合成集团军,驻马格德堡。第8近卫合成集团军,驻魏玛-努赫拉。第20红旗近卫合成集团军,驻埃伯斯瓦尔德。歼击航空第16集团军,驻措森。
因此这份“七天”打完的作战目标,强调的是驻德集群为首的各单位缺乏事前准备的情形下,仍能靠着手头上的现有物资打赢胜仗。至于实际的可行性,谁知道呢。
“Freundschaft –Druzhba”:特定时代下的两国友谊
驻德苏军既有自己的高强度训练及演习项目,也有各种以加强与民德国家人民军互相协调的联合演练(比如“战友”联演项目,比起华约“友谊”联合演习有更强的专业针对性)。华约诸国内,苏军最重视与东德人民军的协作。同上。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好奇,美国驻军在世界各国搞得鸡飞狗跳,那么苏联驻军在民德的军民关系是什么样的?民德的普通百姓如何看待他们?首先,自从《苏联-民主德国关系条约》签订后,驻德集群在方方面面都寻求与民德的普通群众加强互动。苏军领导深刻认同所谓“Andere Laender, andere Sitten!(入乡随俗)”,要求所有的新兵学德语了解德国(民德)社会。每个驻德新兵抵达民德向连部报道后,都会获得军队印发的德语会话手册。这个手册也很有意思,几经修订,内容从最普通的“早上好”一直拓展到“到站时这20芬尼会退还给您”。行经过东柏林列宁广场的苏军仪仗队。苏军高层深知那些二战末期攻入德国本土后肆意报仇泄愤的士兵,还有1953年动用驻军驱散东柏林示威后留下的负面作用。东德民间对苏军仍心存芥蒂,消除这些影响很可能还得花上好几十年,甚至好几百年。为让德国民众适应驻德集群的存在,苏德政府陆续做了很多工作:从每逢二战胜利日在特雷普托公园进行的仪仗队步操表演、到定期面对中小学生的军营开放日、到与民德中央广播电台合作进行的与民众对话的访谈、再到告诫士兵们不得随意跟民德异性有“容易引人猜测”的接触。这最后一点有些难。欧洲人大多都不忌讳异性交游——俄罗斯人的天性本来就不保守,德国人也不认为公开示爱是什么大事。鉴于情感问题可能产生的政治影响,苏军内部的政治工作也只好强调“在温柔乡前容易泄露军事机密”。维腾贝格,1979年12月,东德少先队员为驻德苏军装甲兵系上蓝领巾。“Freundschaft! Druzba!”一名受邀访问学校的装甲兵少校。这些工作显然还是有一定成效的,特别是到了民德经济上升期的1970年代,当地人的确是以常态(至少是表面上)面对那些节假日期间在身边走过的苏联官兵。比如去航天博物馆看展览的中小学生会主动凑近同样在场的苏军军人,然后用生疏的俄语向他们问好,问他们有关于尤里·加加林的事迹。很多社区的妇女都习惯了在儿童游乐场见到同样带孩子出来玩的苏军军属,几番寒暄后就忍不住透露自己知道哪些渠道可以购买西德生产的婴幼儿用品。“Freundschaft – Druzhba!”(德语和俄语“友谊”),是那个时候的东德学校都会教学生同时用母语和俄语“友谊”一词。同样,苏联军人们也很享受“社会主义橱窗”的民主德国生活。这里的消费品十分全面,交通条件也更加便利,城市化程度比苏联更高,每一个主要城市都有着苏联国内相对罕见的现代高层建筑作为地标。那些有过驻民德经历的老兵,特别是那些来自于乌拉尔山脉以东或中亚地区的官兵,深深震撼于东柏林、莱比锡及德累斯顿的现代化程度。同时当地的啤酒、小吃、景点、文体设施、商品(尤其衣物、首饰、文具、家具用品、精装图书)也给苏军官兵留下深刻印象。说起来,十几年前笔者上大学时曾在广交会接待过一名前驻德集群退伍老兵。他游览天河区时不禁表示:“这就是中国啊?这么多高楼大厦,让我想起(东)柏林了。”可见柏林的繁华给他留下了何等印象。误闯入铁路,然后造成列车出轨灾难的T-64坦克。尽管大体上苏军和德国人民相安无事,但驻德集群的存在还是会给当地造成一些麻烦:偶尔出现的逃兵会让全东德的民警进入紧急状态、例如有过醉酒闹事的苏联老兵油子擅闯国家人民军驻地差点招致射杀、例如还有一台迷路的T-64A坦克导致列车出轨和39人伤亡(这个我们以后会说),再例如还有1983年驻德集群在关注北约演习时差点造成三战爆发(这个我以后有机会再说)……等。“一个人的监狱”
驻德集群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小部队,也是当时苏联唯一能在西柏林驻扎的军队——施潘道监狱看守队。施潘道监狱的美苏两军交接仪式,1980年代。同上。位于柏林西北边陲的施潘道监狱,原本是一座1876年建成的军事羁押设施,1919年后转为刑事罪犯监狱,能关押600名囚犯。1947年7月18日,该监狱关押了七名自纽伦堡审判获刑的纳粹战犯。而后随着卡尔·邓尼茨、阿尔伯特·施佩尔等人因刑期结束获释,到1966年就只剩下了被判终身监禁的前纳粹德国副元首鲁道夫·赫斯。在施潘道监狱大院前与美军代表约翰·罗杰斯交谈的亚历山大·多罗费耶夫中校,1983年。此时同盟国占领区委员会早已解散,两大阵营陷入敌对,但美、英、法、苏四国军人每月轮流看守犯人的交接工作从未被打断。其中苏军负责值守3月份、7月份和11月份的,每次都是1名军官带领37名ГСВГ军人接管。除日常巡视监狱外围和六座哨戒塔外,这些哨兵还有一个支线任务,就是作为苏联在西柏林唯一军事存在向西边的民众展示苏联军容军貌。有鉴于此,苏军选拔标准很高,除了政治可靠,还包括了身材高挑以及五官端正。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支线任务,就是监视与施潘道毗邻的英军史末资军营(Smuts Barracks)。关于这一点英国人其实也心知肚明,只是不好发作。紧挨着施潘道监狱的英军史末资军营施潘道监狱内的日常极其枯燥,对唯一囚徒赫斯来说如此,对看守他的哨兵们也同样如此——因为囚犯身份特殊,上级命令看守不得与犯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谈。战犯赫斯应该是世界上最有排面的囚犯:偌大一个监狱,四大强国专门派兵(五常除中国外均派驻看守轮值),就为了伺候他一个,世所罕见。当然这都是有成本的。这个“一个人的监狱”在1970年到1983年间占用西德拨款就达到了2千万马克。不堪重负的西德政府开始呼吁释放赫斯,而民间也不乏同情赫斯者。针对这个问题,英美站在西德立场试图游说苏联撤销这种非常不经济的政治监狱。而苏联态度明确坚决反对,并不愿轻饶这么一个已被纽伦堡审判定下反人类罪的战犯。1987年8月17日,93岁高龄的赫斯在狱中上吊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煎熬。他的死让西德政府如释重负,很快施潘道监狱就被夷为平地。为防止该处成为新纳粹分子的朝圣场所,这个监狱的每片砖瓦全部由英国负责倒入北海。钢铁洪流之死
时间走到了戈尔巴乔夫主政的时代。在他令下,驻德集群一改以往的备战方针,变作纯粹的防御型力量,并更名为“西部集群(ЗГВ)”。这是为了采取和缓姿态以降低与北约的敌对程度。在当时,裁减军费收缩军队似乎是苏联唯一合理的决策。1991年的西部集群驻扎分布图,主要单位依然在东德消亡后,新纳粹分子引发的暴力事件剧增。图为1990年原东柏林居民在特雷普托的苏军纪念碑前聚集,呼吁联邦政府打击极右翼势力。那些本准备用于跟北约一决高下的重型装备,在运回本土后面临缺乏维护资金的窘况,大部分终将化作报废品。随后是1989年,一场严冬将东欧大陆上飘扬的红旗成片刮倒。波罗的海三国独立,华约名存实亡。驻扎东欧各地的苏军刹那间失去了存在意义,报刊杂志全是炮轰苏联让苏军滚蛋的抗议之声。而北约视为心腹大患数十载的驻德集群,一夜间不再是威胁。1990年9月12日,德国、美国、苏联、法国在莫斯科签订《最终解决德国问题条约》,要求苏联必须在1994年年底撤走全部驻德部队。一年后苏联解体,苏军的人员及物资撤离事务由新生的俄罗斯联邦接手。拆掉军营门口的红星,再跟德国道别。苏军撤离德国,尤里·阿伯拉莫奇金摄。同一场景送别苏军的民众,现场依然有人手持红旗、民德国旗、自青联旗帜和“友谊”标语。不得不佩服的是,已经半死不活的俄罗斯居然还能打通了罗斯托克港、吕根岛的海路,以及经由波兰的铁路运输,有条不紊地分批将驻德集群调回国内。在很多原苏军老兵的眼中,这种别离是扼腕之痛,是奇耻大辱。但是在新生的俄罗斯政府高官眼里,这是绝对正确的处置。急欲跟西方交好的叶利钦比谁都急,急着消除一切苏联痕迹。“这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庞大的和平时期军队调动,”俄罗斯官方宣称,“极大有利于改善欧洲对俄关系,且有助于地区和平稳定。”1992年后,西部集群中止了各种作战训练,代之以各种军营开放活动。1992年起,驻德部队就已经停止了一切演习和作战训练。同一年,俄罗斯经济进入阵痛,连同军队在内的很多政府单位发不出薪酬。工资没有、福利保障没有、吃饭都成了问题,驻德苏军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面对新时局,被抛弃的军人们唯有“弄点副业”这一条路:那段时间,在德国东部只要用很低廉的价格,就能从货真价实的ЗГВ军人手上购得原苏联的库存装备、制服、燃油、弹药甚至枪械。1994年8月31日,最后一批西部集群官兵在柏林特雷普托公园的卫国战争纪念碑前举行阅兵式。仪仗队最后一次从勃朗登堡门前经过。特雷托普公园内的最后一场检阅。这是他们留给德国人们最后的仪式,演奏了诸如《斯拉夫女人的告别》一类过去曾在这片土地上多次演奏的曲目。现场上再也没有德国人高呼“Freundschaft”,再也也没有人手拄红旗或列宁像,但还是有人轻声用俄语跟着旋律伴唱,送别了这个时代。仪式结束后,他们集体坐上了归国的列车。身上还是原先的标徽,但大家效忠的旗帜变了,未来也不知通向何方(*注:俄国国旗后方为柏林市市旗)。那个特定日子留下的影像中,我们能从这些军人的脸上读到了期待与迷茫。他们期待的或许是家乡的亲人,迷茫的可能是不知道接下来路该怎么走。今天的我从电视上看到到不久后的俄罗斯社会乱象以及第一次车臣战争的爆发,然而当时的他们只能相信未来会更好。他们中很多人将迫于生计而成为新生俄罗斯联邦的“合同兵”,奔赴险恶的高加索。而一些更有门路的人选择了移民,甚至有人加入了美军。一名苏联海军退伍兵,移民后成为现役美国海军士兵的苏联退伍老兵和曾经驻德集群老兵在美军内相逢
在动笔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笔者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追问那名俄罗斯老兵。想问他对过去驻扎东德的日子有着什么样的回忆。问他在苏联解体后又经历了什么,以及如何走上经商的道路。不过,可能当时即便我去追问,恐怕他也并不愿提起。如今在网上还是能找到一些前驻德集群退役者回到德国聚会的合照。他们也会讲述过去服役时每天的点滴,只不过在他们的叙述中这些经历都说得非常平淡,仿若是讲述某种十分古老的故事。毕竟那个他们曾经时刻准备为之牺牲的祖国,如今已经亡故三十年了。初代驻德集群的老兵重聚。秋明州一名前驻德老兵出席卫国战争纪念活动,2019年。